練氣三十年
本文內容涉及中醫和科學,歡迎雙方粉絲進來掐架!
早想寫這篇文,也早就寫過,但每次都沒寫完,之後也不知放到哪去了.
這是我習武練氣功的真實經歷,多數很失敗,或者能和成功者的經驗互相映襯,讓同道中人能更清楚什麼是錯的,什麼是對的.
拳頭才是硬道理
我練氣功是從習武開始的.
我出生在文革高潮時,長大後(文革已結束,但遺毒經久不散)社會風氣仍是好勇鬥狠,善良如我的人自幼都慘遭欺淩,又不知如何是好.
後來某一日,<少林寺>上演了(那年我十六歲,李連杰因此電影一炮而紅!),忽然間,我就像清末民初時的愛國者那樣,發現了國家中興之道----習武!
原來世界上還有武術這種可使人由弱變強的好東西!以前我怎麼就不知道?該死的黨中央!
十幾年中所受的淩辱,在我心裡積聚了極大的黑暗力量,這時就爆發出來.
先是練套路,後練散打和基本功.沒有師父,就和幾個死黨看書自學(這很不好,但也練出些閱讀理解力).
每天站椿、背沙袋長跑、和同學咋咋唬唬地學著電影裡的招式對打,蠢得要命,老是設計對方會怎樣打,我怎樣還手.然而敵人很少被我料中,所以我總被擊中.
後來又練少林排打功,這真是個好玩藝,練了沒多久,全身有肌肉包裹的地方可任人踢打,大腿更是可以挨棍子猛擊,除了皮膚發紅也沒別的事.但練鐵頭功、鐵掃帚、鐵襠功等就除了痛苦之外沒什麼長進.所以我總結一個經驗就是:沒肌肉的地方(腕、踝、頭、蛋)沒效果.鐵布衫金鐘罩一類功夫,其罩門多半就在這些部位.
有一回朋友推荐一個據說打架很勵害的社會青年(當年這就是流氓的意思)和我(黨和政府認證的好青年)散打.我反應比他慢,挨了一拳又一拳,但都沒感覺,反而那傢伙挨了我一下就有點受不了,之後都不敢再和我打.他告訴我朋友,當時他狠狠一腳踢在我肚子上,而我卻沒反應,那一刻他心理崩潰……
每次我看到人踩人踩死人的新聞就很不理解,人怎麼會被人踩死呢?我身上可以站滿人用力跳都沒事呢,難道是踩到脖子?蛋蛋?還是被高跟鞋踩了?
後來,我找朋友踩我的脖子(我趴在地上),好像也沒那麼恐怖啊,完全能承受,就是下巴咯得慌.于是我把頭抬起來讓人踩,這下更沒事了,但不能踩頭頂,因為那樣突然踩一腳,猝不及防,下巴又咯地下,痛,但也不會死掉啊?
高跟鞋也試了,有點痛,但離死亡差太遠了!
這個迷,直到四十歲以後,我才想通.
然後又練鐵砂掌,打綠豆袋子、鐵砂袋子,練了一百天,居然能一掌斷舊磚.
什麼是舊磚?就是拆房子弄出來的磚.新出爐的也試過,不成功.我可沒用什麼技巧,就把磚架在墻角,磚作為直角三角形的斜邊,用掌根狠狠打下去.
一百天,說起來好像不長,真練起來那叫一個難挨!
三個多月的時間,歷經寒暑晴雨,夏天還好,冬天要把那只生凍根的手照著冷硬的鐵砂打下去,那滋味極不好受.
怎麼鐵砂掌還生凍根?沒錯,這也是俺的同學笑話之一.不過我之前生得像胡蘿蔔,練掌的時候它很給面子,只生了薄薄一層.開始打那幾下最要命,打了一陣就緩解了.按書上說要打一百下,我一下也沒敢少,執著得很.
因為打砂袋時聲音很大,傍晚那次還好,清晨我怕影響鄰居休息,所以總是到單位院牆外一座小山上找塊平整的大石去練,下雨就打把傘.
期間有近半個月,我媽帶我回娘家探親,我也十六七歲了,在鄉下地方算大半個男人,得坐下陪長輩聊天什麼的,但時間一到,我就要找藉口出去,挾著砂袋找沒人的地方練.
我這人特低調,做事時不喜歡被人看,找不到安靜的地方就很上火,打到一半有人來看我就會很煩,馬上拎著砂袋轉移.
站椿就到廁所裡,那年頭廁所都臭啊,親戚家稍好些,但也臭.可是沒完成當天的任務我就坐立不安,緊張煩躁,這大約是強迫症的一種表現吧?這種精神狀態在練硬功時很有用,給人一種很有毅力的感覺,用在工作上也顯得很有責任心,但後來用這種精神去練氣功就悲劇了!
打到最後,手被藥水泡成青黑色,並發出一股酸味(藥方內有醋),手上好幾個創口經久不愈,但在同學中的地位總算是提高了.
本來想練好後要教訓幾個成天和我過不去的傢夥,但一直沒能成事.因為那幾個傢夥見到我都點頭哈腰,把我當大哥看,我也就不再計較過去的事了.
很多年來我都奇怪:為什麼我練得很上道時,沒人來挑戰我,總是在我荒廢了武功時,就有人給我找茬呢?近年才慢慢想通這個簡單的道理:當你虎背熊腰,鷹視狼顧之時,誰敢惹你?恐怕和你打架的念頭都不敢有吧?一但安樂了,忘了保持武力,一副弱弱的樣子,在中國這種豺狼遍地的野蠻國家,自然就會有人找你麻煩.
坎坷的修煉之路
在我讀高二那年,金庸金大俠正式君臨祖國大地,他那神來之筆把我們弄得快要發狂!反正我是完全癡迷了,就是從金派小說裡,我知道了所謂“內功”.
在金大俠的書中,鐵砂掌是末流角色才用的笨功夫,排打功更是提都沒提過,我剛從練武中得到尊嚴和樂趣,情緒高漲之際,自然就要求自己更上一層樓,于是就開始修煉內功,主要是道家內功.
之所以選道家,一是因為武俠小說中的道士們衣著行為都很瀟灑,不像和尚賣相那麼差,令我傾慕;二是我自從開了心智後,懂得人死燈滅的道理,特別不想死,覺得不解決生死之事,干任何其他事都是浮雲: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事業成就?佛門功夫早就有言在先:任何人都免不了輪迴,連佛都會死亡.而道家則認為經過修煉可得不死之身!這對我是極大的心理安慰.
那段浪漫的日子,至今回想起來,眼前還浮現出一片玫瑰色……我邊習武,邊學神仙打坐修煉;讀著道家經典著作,幻想自己將來某一天,彈彈指就能碎石斷樹,將人渣們打得落花流水,保護了無數被他們欺壓的可憐人,最後白日飛升,成為不死神仙,得到快樂的永生.
由於沉迷練功,學習成績差得要命.只是因為練功需要有些生物知識,讀懂那些古籍也要有些文字功夫,所以我的生物和語文成績還不錯,能撈到八十,其餘科目,包括我現在賴以為生的物理,也就二三十分的樣子.
老媽很生氣,後果很嚴重!我基本在她的咒駡聲中練功.有時我坐在蚊帳裡打坐,她就在帳外詛咒,常常令我半途暴怒和她對罵!這對我修煉很是不利.
開始我練十八羅漢功,和排打功一起練,後來又加入養生類的六字訣、八段錦,還有練力氣的易筋經,這都是晚上,白天就拿本書練套路,仍期望敵人能按套路出拳被我打個落花流水.夠蠢吧?哈哈,據我觀察,解放軍演習也不比我一個十幾歲的小孩高明多少.所以我常覺得那些負責保衛我們的將軍們,其智力大約也就和我十五六歲時差不多,人民自然不能指望他們來保衛,能否保衛黨我也很懷疑,所以黨員們一但撈足了錢都往美帝那邊跑(貪官的智商還真不是蓋的).
不久,俺最要好的同學借給我一本<真氣運行法>,我的悲劇就此開始.
雖然每本氣功書都寫明要順其自然,不可強求,但我卻視而不見,一直用煉硬功的方法來對待.每天不完成定額就不休息,但越是想達到某一境界就越是達不到,越是達不到心裡越煩躁,越是逼自己加油煉,結果離目標更遠.
我追求書中提到的種種幻覺,偶爾也能做到幾點,例如腹部有熱氣、眼前有光、頭頸會自然挺直(只試過一兩次)等等,大多數時候是越煉越疲倦,躺下來不煉了反而更舒服.
夏天煉功特別難受,就算老媽沒有隔帳痛駡,悶熱的天氣也讓我才坐幾分鐘就汗流浹背,想開風扇嘛,書裡又說”避風如避箭”、”神仙也怕腦後風”什麼的(中國人好像和風有仇),只好一直挺著,希望能出現書上說的心靜自然涼,但他娘的從來也沒出現過這事,我每天都煉到內褲都濕透.
接下來最困擾我的兩件事出現了.
1)<食神>里面那個少林和尚的法號叫啥來著?
在我那年代,禁欲根本不是什麼問題,那時印黃色書籍要被槍斃幾次的(偏偏我就看過一本<少女之心>),未婚同居要被掛上流氓的牌子遊街的,早戀是直接開除的,在公園親嘴是流氓行為來的.
然而你可以控制手腳眼睛乃至思想,卻控制不了你的夢境.
此時我大約十七歲,情竇初開,又算是個英俊少年,周圍女同學青眼有加,雖然我家教很嚴,沒賊膽但有賊心,白天從不敢怎樣,正眼看看女孩子都覺得有罪,睡著之後就沒法控制了,黃色手抄本的內容加上想像,揉合現實的情節,輔以夢境中的自由(沒民主),往往一瀉千里,不可收拾.
書上說一滴X一滴血,我心中十滴血也比不上一滴X.越是珍惜,失去了就越沮喪,常常馬上起身煉功,想補回損失,結果睡下後又來一回,我直擔心自己會像<紅樓夢>里那個誰一樣,死在風月寶鑒里……
不久又在書上看到不能”燒幹鍋”,才沒再這樣幹,但總要心情灰暗上好幾天,直到認為可以再煉了,才高興些.然而沒幾天又遭遇這事,最可恨有段時間幾乎每晚來一次,情緒低落到極點,都不想見人.不是羞臊,是沮喪.有時只能拿生物書上的說法來安慰一下自己:這玩藝嘛,不就是蛋白質和水……但自己騙自己是很難的,潛意識仍無法接受……
2)強迫症(警告:如果你有強迫症,千萬不要看這一節!)
如果說那個和尚的法號對我是種打擊,那強迫症就是一種折磨!
那時我讀到一類吸天地靈氣的功法,這玩藝有沒有效果不好說,但我這人逆向思維很強,心想:如果能吸天地靈氣,日月精華,那同樣也可以吸天地之穢氣啦?這其中的區別,恐怕只在一念之間吧?
於是我對周圍環境變得很敏感,煉功時,只要有什麼異味入鼻,就趕緊用意念把它排除在外,不讓它吸入自己的重要部位,例如丹田這種神聖的地方.然而我的強迫症就在這時發揮反作用了!我越是不想它進入哪裡,它偏偏就往那兒去!我越急著用意念去抵抗,它就越往那方面去想,大腦好像分成兩個互相對抗的陣營,但又不是精神分裂.
當年生活環境比現在還差,我家周圍分佈有公廁、垃圾坑、臭水溝等等厭惡性設施,相信那年頭也沒有誰家能遠離這些東西,所以異味總是常有,我也就常常陷入這種抵抗、失敗、再抵抗、更失敗的輪回中,渾身沒有一處不緊張,精神沒有一刻放鬆,到最後,就算沒有任何異味,只要我一想到樓下那個公廁,一吸氣,就情不自禁地想到穢氣從糞坑裡裊裊升起,向我鼻孔撲來,急忙用意念抗拒,想像它被一面神盾擋住,然而它又從盾邊繞過,我又想像一個東西去阻擋,但它仍來到我身邊,順著我的呼吸直入胸腔,直插丹田,崩潰……
最嚴重的日子裡,我就算不練功,只要身邊有穢物,就不敢呼吸,急欲走開,遇上不能走開的時候,比如開會、睡覺,我就只能在那裡自我折磨,最後連睡覺都成了一種折磨,上廁所也是折磨,生活中無處不是折磨,有一天晚上我被折磨得快要發狂,用力在牆上撞自己的腦袋,恨自己怎麼不快點去死,好得到解脫!
那段時間,我被上述兩件事弄得不像人形,寧願這輩子都沒聽過什麼氣功!但那是不可能的了……
為這事,我吃什麼金鎖固精丸、天王補心丹等等多種中藥都屁用沒有,老媽帶我去看精神科也檢查不出什麼毛病,醫生只是說我有點神經衰弱,開了些西藥吃下去也是屁用沒有.
這樣折磨了好幾年後,我慢慢不太敢煉氣功了,但強烈的精神折磨仍伴隨近二十年之久.因為即便我不練氣功了,每當經過穢物,仍然全身發緊,好像那些穢物中有什麼凝聚了所有骯髒之精髓的東西昇華出來,直往我身體里鑽!
那時候的中國,垃圾堆到處都是,廁所也髒臭得不像話,加上大家都隨地吐痰,所以穢物幾乎無處不在,我身處這樣的環境中,又帶著這樣的精神疾患,簡直生不如死!
數年後,有一天我突發奇想,按著經絡圖,在自己腳上用筆仔細標注出腎經的穴位,然後盯著它看,想像有一股氣順著這些線條流動,忽然間,覺得真的有氣感,然後就覺得腰眼有一陣非常舒服的熱感,像氣功書中描述的溫水流過的感覺,偶爾又有點涼,不同以往那種燥熱.隨即又在另一條腿上如法炮製……
也就從那天開始,我的法號算是結束了,多年來第一次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吹法號,然後時間越來越長,精神也慢慢好起來.十八九歲的年紀,居然常常一個多月不吹號,但最長的也只有三個月,還為此慶祝了一番.
我很少再練小周天這可惡的東西!有時想拿起來練練,但強迫症立即復發,令我不得不再放棄,只能煉武術基本功強身健體,或用意念走走經絡,主要是肝肾兩經.
我仍然有踏遍青山尋道訪仙的念頭,且一但找到自己認同的師父,就出家修道,再不回來了.父母為此很擔心,不給錢我去旅遊.父親還專程從澳門回來,帶我到珠三角體驗豪華生活,想讓我感受花花世界的美好,從而打消出家的念頭.
但我對那些東西只感到厭煩,想到自己某天會死去,變成一團腐肉,一具白骨,就覺得眼前神馬都是浮雲.最終,父親忍不住了,寄給我一盒磁帶,里面是他長達兩小時的講話錄音,其中大部份是廢話,但有兩點觸動了我.
一是他對兒子不成器的悲哀,二是他認為我不是不想考大學,而是考不上,才想出家找借口逃避現實.
我不想讓父親傷心,同時也想讓他知道我不是沒有能力考大學.
此時我身體越來越好,精神也恢復了,在父親的刺激下,重拾書本,發奮用功,毫無懸念考上了大學,讀了物理系,也就是走上科學道路了.
父母對我考上師範不太滿意,問我是否再努力一年考個更好的科系.但我本來對讀大學沒什麼興趣,不想再生事,父母也沒強求,事實上他們也無法強求我,因為我的人格非常獨立了.
大學時光至今仍讓我懷念,那是段讀書練劍,鋒芒畢露的日子.
期間和同學打過幾架(暴力文化的持續),發覺即便我有強大的武力,對付一個瘦小的對手時,只要對方堅決抵抗,仍然贏得很吃力,想把對手打倒也很難.所以後來見到美國在伊拉克的狀態,就很有感受:這不就像我當年和同學打架那樣嘛,人家鐵了心要和你干到底,你比他強幾倍也是很痛苦的.
還有一次和另一個比我稍弱的朋友比試,打了幾下,對方隨便一揮拳,無意間拳峰劃過我的眉骨,我居然瞬間失去戰鬥力,有十秒左右不能動彈,到現在都不明所以.因為之後我一點傷都沒有,眉骨不青不腫,但當時就忽然陷入麻痹狀態,如果是真的打架,就完蛋了.
這讓我明白一個道理:打架不但靠實力,還要講運氣,不是說你比對手強就穩贏的.所以我一直對打架持慎重態度,即便我明顯比對方強.如果對方手里還有刀,那就更不用說了,就算你比他強一倍,你被他殺死的概率也只會減小,而不會為零.
這是個極簡單的道理,但我發現很多人好像都不懂.
大學畢業後,接下來職場打拚,隨波逐流,不知不覺就到了而立之年.
人生三十感悟多
如前所述,十二歲時,我忽然明白什麼是死亡,之後死亡的陰影一直在心中盤繞.我煉氣功,一是想在武學上有所成就,二是想長生不老.
每每想到人終有一死,死後萬事皆空,就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,覺得諸般皆是虛妄,只唯持自己的生活水準在中上就沒啥動力了,給個官也不想做,除了憎恨共黨,其餘社會事務都不太關心,能躲則躲(黨無處不在,我躲不了).
有時覺得自己不該學物理,因為它告訴我,不但人類沒前途,連宇宙都沒前途,那我還活著幹嘛?也就活一天算一天,混個開心就算了,別給自己找那麼多麻煩(連我這樣的人都常有要革命的沖動,中國政府還真他媽的失敗).探索生命的真諦,成為我最大的追求,也因為如此,氣功始終在心里沒有完全放下.不過,想起之前練功的過程,還是很後怕,也沒敢再去認真修煉.
二十五歲時,我來到澳門,這里民風淳朴善良,乞丐和富翁都相互禮讓,到處是溫和的面孔,平靜的心態,我習武的熱情忽然就一落千丈!我的武功,也就從這時開始,慢慢荒廢.生于憂患,死于安樂啊.
後來某一天我到珠海瞎逛,居然被幾個賊盯上,眾目睽睽之下,竟然伸手揭我的背包!你姥姥的,當年廣州火車站夠亂了,黃牛黨白粉黨持刀盜賊團成群結隊,俺來來去去都沒誰敢正眼看我的,你個毛賊竟敢太歲頭上動土!抓住跑得慢的那個一頓暴打!打完想起這些賊都有個幕後主腦,就向圍觀的人吼道:”誰是頭?出來!”沒人吱聲.
事後心里感慨:賊和食肉動物一樣,專揀軟柿子捏巴,難道在他們眼里,我已經成了一個軟柿子了?不行,得重拾往昔的榮光!
于是又開始練武,但堅持沒多久,在一群善良人的包圍下,又慢慢荒廢.雖然沒斷,但也大不如前了.有時不得不經常回到偉大祖國,體驗一下禮儀之邦的人民的霸道和野蠻,然後帶一肚子氣回來當煅煉身體的動力.只是近年來,珠海不知怎的,越來越文明,公交車上總是見到有人給老頭孕婦讓座,于是俺的武功又開始荒廢……
某日,拿起一本蔡自忠的漫畫<<老子說>>在看,忽然有所感悟.
老子是道家經典人物,作為道家氣功迷,我早就把他的著作看遍了.然而以往我只看見神道,那天卻忽然看到了淡泊.
可能是年齡到了吧?
三十歲的某天,我忽然之間就悟出什麼叫”有意無意之間”這句氣功格言的真諦.和上一段相似,這句話我早就看過無數次了,但一定要到三十歲才頓悟.試著用這種心態練功,感覺不錯,但仍然備受強迫症困擾,不能持續,否則又要吹號了.
也是在那段時間,我又悟出了”內視”,這也是氣功常用語,我也早就看過無數次,但一直到那天,我才明白它的真正含義.
當時我在一所很爛的學校教書,學生多數無心向學,也不尊敬老師,每次上課都是一種精神折磨.
那天,我走在上班的路上,天空晴朗,心情灰暗,腳在向前走,心在往後縮.能不能不去上班?不要再面對那吵鬧的課堂?
想著想著,我心情越來越壞,連周圍的人都不想看,只想把感覺收縮到身體里,不要感知身外任何事.
就在那一剎那,我忽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.每次我想像著把自己的所有感知收縮到體內時,身體就傳來莫名的舒適.
從那時起,我學會了內視.
後來我離開了那倒霉學校,但卻因此次頓悟而受益到如今.
難怪自古修道成仙的多有落第秀才,原來人生失意好練功啊!
不過,我仍沒有重拾氣功,因為強迫症還是時重時輕,一但認真要煉時,它就會出來折磨我.而且我漸漸知道這玩藝的效果並不像說的那麼強大.我練固齒功,牙齒照樣被蛀得千瘡百孔,只有刷牙和少吃糖才解決問題;我練腎,但還是得了腎結石,怎麼練都治不好,住院做了個小手術就好了,之後常喝水,也沒再復發,練不練氣功都一樣.只是偶爾心情不好,身體亞健康狀態時練一練,收收心神還是有效的.
資本主義世界真是個好地方,有很多免費資源可用.三十七歲那年,有個劍術班來學校招生,免費的,我去學了幾個月,受益良多.可憐我從小酷愛武術,卻找不到人來教,自學之路又是那麼的坎坷,而當我快要放棄時,卻又有那麼多機會出現在面前.
當時我穿著雙軍靴去學劍,教練要我換球鞋,我拗不過換了鞋,一穿上就覺得自己以前穿的那些球鞋全他媽是垃圾!問了教練才知道這是國產的李寧牌球鞋,從此俺就盯死這個品牌不放了.這是極少數俺認可的國產品牌,好像沒有之一,因為我想不起還有哪個國產品牌讓我十年不變一用到底的.
然後我學會了防守反擊,這讓我的武力又提升了一個層次.它不僅可用于西洋劍術,也可用于拳術,李小龍的截拳道,据說也受到此劍術的啟發.
所謂防守反擊,說起來也簡單,就是對方一劍刺來,你擋開後,立即反擊!
不要不以為然,這招其實十分可怕,兩人交手,如果用真刀真槍的話,幾秒內就可能有一個魂歸天國!
說得輕巧,真要做起來也不容易.首先對方一劍刺來,你要擋開已不容易,對方速度如果太快,低于0.1秒反應時間,一般人都反應不過來,此所謂先下手為強.只有你反應比對方快,才能後發制人.
所以,你和實力相當的對手生死相搏,能先出手就一定要先出手!如果你不想先下手,那就要拉開一定的距離.
大多數人擋下第一劍之後,都心有餘悸,能迅速投入反擊的寥寥無幾,所以大多數人都是被秒殺的命.
這只是第一回合.
接下來就更復雜了,你一劍刺去,對方擋開了,你就要在0.1秒內下決心,是繼續刺第二劍還是回防?
如果對方被你第一劍震驚了,沒作出反擊,那你第二劍跟著刺出,會令他更加慌亂,然後是第三第四劍,直到他敗亡.
但假如對方反應過來了,立馬還擊,你沖上去補一劍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.在劍擊比賽中,雙方同時中劍的情形比比皆是.
于是我又明白一個道理,在兵器對決中,反應速度才是最重要的,力量還在其次.因為利刃在手,力量不大的人殺死你也不是什麼難事.這不同于擒拿格鬥,面對力量比你大太多的人,你怎樣有技巧,反應怎樣快,用處都不大.
譬如我兒子(9歲頑童)想要打我,我閉著眼躺著,都懶得理他,愛怎麼打就怎麼打,護住眼睛和蛋蛋就行.如果他拿著把小刀沖過來,那老子就一身冷汗了!
另外,真正的兵器對決,一分鐘內必然決出生死,對體力要求也不高.當然,在比賽中大家都不會死,所以得連著打好幾場,對體力還是有一定要求的.在劇烈的對決後,身心俱疲,要快速重振士氣,精神強度也很重要.
有鑒于此,我想古代的軍隊作戰,如果不能休息,那麼第一批接敵的士兵,不管劍術多麼高強,在十分鐘內,也可能全部死光.所以,如果我是古代的將軍,有了這個覺悟,就一定讓士兵在交戰五分鐘後退出一線,由另一排人接著上.而不是等第一排死光了第二排接著上去死.這樣的將領不是豬就是混蛋!
我和許多對手較量過,有一些人仿佛永遠無法戰勝.他總是比你快一步,輕松擋住你的攻擊,你還不知道什麼回事,他的劍就插在你身上了.
一個人的反應速度,好像是天生的,後天訓練可增加熟練度,對速度有促進作用,但達到一定程度,就再也無法突破.所以劍客一定要從反應速度極快的人群中挑選出來培養.
幾個月的訓練下來,教練對我的悟性大加贊賞,說我一點就通,一學就會.但我明白,學劍最關鍵的一個因素:反應速度,我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了.悟性能讓我很快達到自己能達到的最高水準,但之後就是無法突破的瓶頸,我將就此止步.天資所限,我只能在普通人中出類拔箤,但永遠不會成為一名劍術大師.
後來,我因腎結石退出劍墵,沒有再練下去,但學劍的經歷,也讓我感悟良多.
雖然不像年輕時那麼狂熱,但我對武功一直很有興趣,經常會思考相關的問題,停止學劍不久,又悟出發力的竅門.
所有拳書都有教人發力,但用詞晦澀,沒有師父指導,很難明白其意.所以我十六歲自學,要到近四十歲才搞清楚它的道理,真是可憐可嘆!
發力之道,在于用腰腿之力.聽得懂嗎?拳書上都這樣說的,但我當年看了百遍也不懂.
不記得是那年那天,我在左右搖擺,活動身體時,感覺手臂在身邊晃來晃去,忽然就想通了.
我只是腰在扭,手完全沒用力,但如果我的腰扭得大力些,手臂在離心力作用下飛甩出去,打到人的話也是很厲害的,如果我把腰一擰,將手甩出去的同時,手再用力前推,那力量豈不是大大加強?
想通此理,再想想,如果同時腳腕和腿也這麼擰一下推一下,加上腰臂之力,豈不又更上層樓?
所謂用腰腿之力,就這麼簡單.
我有空時常常練習發力,但至今也沒買到個測力計來證實自己的想法.
人生四十過山車
光陰似箭,轉眼又到不惑之年,身體也不斷地出狀況,例如改卷子時,要對分數做簡單的加減,以往心念一動就算出來了,但四十以後,忽然對心算結果感到不肯定,要反復算好幾次,速度也慢了很多.
老化最明顯是44歲左右.
有段時間,精神好像特別差,坐下來處理一些文書,很快就打瞌睡.甚至開車時也眼睛矇矇像平日發呆,想打個激靈清醒過來,卻又總醒不過來似的.當時心想:糟了,腦年癡呆前期!
一年後才明白,那是老花眼的前奏.
老花眼是睫狀肌退化的結果,同時也預示著全身肌肉的退化.便秘經常有了(腸平滑肌無力?),唱歌嗓音沙了(聲帶肌肉?),男人快感大幅下降,各項體能指標在幾年內長足的退步.引體向上原來可以做二十個,長期不練的話也可保持十二下,但到這個年齡後,連十下都感到極為吃力;仰臥起坐最強時可做百餘下,現在也退到幾十下了.
算起來,已有二十年沒再練排打功,鐵砂掌更是荒廢已久,但在此年齡前,我仍然可以隨時繃緊腹部肌肉挨一個成年男子重重一拳,現在忽然連八九歲的小男孩打我一拳都受不了.
記得在四十歲生日時,父親問我,又抽煙又熬夜打電腦,身體有什麼問題沒有?我還說:”我身體還是武器級的!”老爸不懂什麼叫”武器級”,我解釋道:”就是說,我還可以把成年男人打趴下,當然,不包括泰森和史泰龍.”那時,身體好不好沒有討論的必要,能打贏幾個人才是值得研究的問題.
現在,人生過了一道坎之後,忽然要重新審視自己了.
關節很容易扭傷,跑步來個急轉彎腳踝就好像要出事,有一回居然因為從人行道跨下馬路(高差僅十幾厘米)那一下把腳腕給擰了,柱了兩天拐杖;彎腰撿東西不能像以往那麼迅速,否則腰椎就發出”小心”的訊息;騎摩托過個坎震一下脊椎也感不適;從高處跳下來,膝蓋就傳來酸軟的信號,警告我不要亂來;拿個二十幾公斤的啞鈴甩了幾下肩關節就傷了,且很久都不好.這讓一直閃轉騰挪,矯健如龍的我,感到很不適應.
另外,心情也總是喜少愁多,不像年輕時經常無端地就感到高興……這讓我明白一個道理:為何小孩子總是笑個不停,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眨眼就忘了,那是因為他們生命力旺盛啊.
也就是說:我的生命跡像正在減弱中……
想起許冠儏的一首歌:”童年就八歲,多歡趣,見到狗仔死命追……如今六十八歲,腰骨都脆,又風濕中氣衰,……回望過去,始終一句,有酒應該今朝醉.”
偶爾看電視,一和尚接受採訪,說了一句話令我又頓悟了,他說:人上半身是感性的,下半身是理性的,要常把注意力放在下半身.
我覺得他講反了,上半身才是理性,下半身是感性,但這不影響我受到啟發.走路時,如果把感覺收回,放在腳底,人會很放松,有點舒服的感覺.
2014年春節,到親友家吃飯,喝了些酒,抽了些煙,遠沒達到醉的程度,但第二天早上五點多,就覺胸悶想吐,持續半小時都不能緩解,以為心臟病快發作,赶緊叫老婆送去醫院,但又查不出任何毛病.
之後每抽煙都覺得胸口發酸發悶,還有點噁心,十分難受!
這時,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走下坡路了,很是緊張.
不行!我要抽煙,要喝酒,還不能把健康弄丟!不但要健康,還要重振軍威!
身體和精神的老化,有壞處,但也有好處,我發現自己的強迫症沒那麼嚴重了,加上周邊生活環境比青年時期有大幅改善,或許可以重拾氣功----管他有沒有用,用科學的態度驗證一下吧,算是一個生命科學的好了.
當然,我對氣功的花言巧語已有一定的警覺,不再輕易相信某些鬼話,它何時有用何時無用,我也慢慢看出些道道.什麼內勁外氣都他媽放屁!力量才是王道!前不久看了一個澳門比武視頻,白鶴掌門和吳氏太極掌門決鬥,打的都是王八拳,哪里有什麼內功?說穿了,打架靠的就是力量,反應速度,抗擊,經驗和運氣.除了運氣和反應速度很難煉,其他都是可煉的.在澳門我找不到人和我對打,經驗無法提升,只能把重點放在力量和抗擊方面了.
大海航行靠舵手,煅煉心肺還得靠跑步;煅煉肌肉靠的是啞鈴.
我是生存主義和實用主義者,又是唯物和唯心之間搖擺不定的騎墻派,所以我的選擇五花八門.
由于不太容易去到跑步的地方,我就在實驗室跑步.但這是里不宜當健身房,否則被人說閒話,所以必須速戰速決.所以我從體育組那里偷來幾箱啞鈴,一手提一個十幾公斤重的,繞著實驗室的桌子跑八字.
我靠!沒跑幾圈就累得半死!休息一會,再跑一輪,就沒氣了,也不超過十分鐘,效果還是不錯的.
但隨著天氣越來越熱,我不太敢跑了.因為這樣幾圈跑下來,汗出得極多,連褲腰都濕一圈,這樣跑出去,不用說上課,就是在走廊里晃一下,都頗引人注目.我說過我是個很低調的人,做什麼事不管好壞都不想惹人注目,所以最近慢慢就不跑了.
練啞鈴效果很顯著,我組裝了一個二十五公斤重的啞鈴,一開始勉強能收縮三四下,一個月後就十幾下,手臂立馬粗了一圈!
不過我不是單純地練一兩塊肌肉,真正運用力量,是整體性的,例如:腰力不行,臂力再強也搬不動重物.所以我經常拿著啞鈴做一些日常動作,以期使更多肌肉能得到煅煉並協調工作.例如拿著啞鈴劃圈,做格擋和擊打動作……這就把肩關節扭傷了,而且兩個月都不見好,使計劃擱淺.
不久,我的新老板發出命令:實驗室必需鎖門!
之前我是開放實驗室的,學生們愛什麼時候來都可以.但新校長怕沒老師在的時候出事,所以要求沒有老師就得鎖門.為此我和她吵了一小架,最後胳膊擰不過大腿,還是鎖了.
不過這反而便宜了我.之前因為大門常開人常來,我不好在實驗室搞大規模的武裝訓練,現在門一鎖,窗帘一拉,誰也不知我在里面干嘛,嘿嘿……
好幾年前,我看著影碟學了一整套陳氏太極老架一路,打得有些上道,但後來又放下,至今十忘其九,只記得幾個基本架子了僅偶爾玩幾下雲手當活動關節用.
那天,鎖了門,拉了窗帘後,實驗室一片昏暗,因為要做光學實驗,不能有光,所以窗帘做得很厚.昏暗中,我心里一陣寧靜,便擺開架式,練起太極來.
想起之前悟到的腰腿之力,便不斷地感受腳擰腰轉加往上傳的感覺,很是舒服.
如此練了一星期,突破了!頓悟了!
某日我在打拳,沒按套路,只把幾個架子胡亂組合,來來去去地打,因為要用腰腿之力,故注意力集中在下半身,同時身心也很放松,感覺身體想怎樣動就怎樣打,打著打著,忽然就有種自動的感覺,身體好像在自我調適.
有那麼一下,我弓步推手,腰部忽然喀嚓輕響,好像什麼東西卡對了位置,難以形容的舒適感從腰部傳來,爽!然後其他部位也漸漸地像懂得什麼位置才是最舒服的,自然而然地就往那去.一連串地動作做下來,一連串的舒適感傳來,就上癮了.
還有一個機緣就是:強迫症沒有作亂!
它不是沒有發作,這毛病可能會伴隨我一輩子.我在家里打太極時,它讓我想到樓上可能有個又老又醜又髒的傢伙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,而他的屁眼正好在我頭頂上,尼瑪戈壁!
但在實驗室卻沒這感覺,因為再往上是天台,雖然也會有學生在上體育課,但那都是十幾歲的女孩,在我心目中是純真無垢,白壁無瑕的存在,不但沒有影響,還有益身心.實驗室內也沒有任何會引發我強迫症的東西,室外倒有個廁所,不過也是干干淨淨的,不引我遐思.
在這種天時地利的環境中,我終于達到了另一個不知怎樣用科學來解釋的境界.
從那時到現在,三個月了,我的肩關節幾乎是在幾天內就大大好轉,又可以拿著啞鈴舞來舞去,但煉多了還是有點痛.一天兩包煙,胸也不悶了.精神也大為好轉,極少打瞌睡.上課時笑容也多了好幾倍,不像之前動不動就想罵學生,因為心情開朗了.人也年輕了,看上去有二十幾歲人的風采(這個見仁見智).走路腰也直了,因為我想在走路時也達到松肩沉肘的境界,一開始老覺得扯筋,調整了一下就成了,走路成了很舒服的事.但關節容易扭傷的感覺依舊,老花眼也依舊.
有了這個變化,我試著練回氣功.
開始在家煉,不行,強迫症又來了.因為樓上有人,身邊又有樓上垃圾蟲扔的垃圾,甚至有樓上妓女扔下的衛生巾(死雞婆我詛你女兒也做雞!),剛好掉在窗外僭建物的屋頂上,一想到它們強迫症就發作……
然後改到實驗室內的黑暗小房間去煉,很有感覺.而且我不敢追求什麼感覺,更不敢強求,只等它慢慢來,不來就算,起身去打太極,有心時再煉一會.一段日子後,又出感覺了.
我把意念收攏到腳底,再到大腿內側,再到下腹,忽然間又是一股舒適感傳來,我輕輕地抓住這感覺,不能太專注(會起反效果,大忌!),也不能太無所謂(會睡著或走神),要在有意無意之間(之前說過,我已經悟出這句話的真義,連工作和泡妞都可以用啊),輕輕地感受它,反復試驗,使這感覺盡可能多地重復,但一定不勉強,不加強注意力,寧愿走神,寧愿睡著,不要勉強!
在這種心態下,我反復感受這舒適好久,然後才停止,又擔心下次它還會不會再出現,也告誡自己不要強求,要隨緣.
結果下次又出現了,但目前我還不敢說自己能操縱它到得心應手的地步,所以仍然擔心著.
有兩次,我可能是因為休息日抽煙太多,又老坐著玩電腦不動彈,胸口又隱隱作痛,試著用內視之法,等那舒適感一傳來,便輕輕地吸氣,吸氣時感覺像深入丹田中似的,瞬間,是瞬間,胸痛就停止了!
暫時到此,之後可能還會發生許多事,再說吧.
城市隱者
2014年6月22日
